今日,我见到了栾树,那棵史铁生在《我与地坛》中描绘的栾树。它曾出现在中学讲义中,成为我最喜爱的华章。久居四角天空之下,骑车出门,恍若隔世,才发现路途两旁已开满了合欢花和栾花。史铁生说:大树下,破碎的阳光星星点,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翻滚,似乎暗哑地响着很多小铃铛。
浅浅的,悄悄的冬风拂过我的鬓角,这是我遇到的第二十三个冬季,她好像诗人的语调,向我轻声倾吐:莫要陶醉,去听秋的余味。史铁生在地坛的静寂中探寻人生的含义与命运的变幻,他无疑是走运的。在那座安静的园子里,他能够随心幻想。而我,也住在一座关闭的园子,尽管它并不安静。这儿的飞禽与走兽感染了人味,池水在秋日的污浊中静静流动。我曾带着一朵栾花来到这儿,但花已散失。我深知自己是爱花的,花亦爱我。仅仅我忘记了告知它,花也有花期。我的热诚与热爱在尘世的斜阳下,如花朵般开放光辉。
栾树无疑是孤高的,它的花与果总是闭拢着,单独发芽,单独开花,单独成果。而隔岸的芦苇与蒲草,似乎站在暮秋的主场,却无法像栾树那样遗世独立,自成品质。
我自知无法与栾树比较,我的文字也缺少灵气。近来写的几首诗篇,皆是应景之作。当听到它们宣布的音讯后,尽管欣喜,但也感到落寞。
那朵合欢花,历来以温文示人,却再一次以其坚韧征服了我。她好像一根根丝缕,将晚秋揽入怀中。那掉落的小针刺进我的皮肤,似乎将岁月的头绪打通,引发我沉思:时间教会了我什么,年岁又教会了我什么?躯体上一寸一寸的皱纹,是哪一天的困惑留下的痕迹?
史铁生在二十到三十岁的年岁,是否也如我相同惧怕孤单?除了地坛的草木,他是否还有倾吐的目标?这全部都让我沉思。
或许,咱们应该学会像栾树相同,单独发芽、开花、成果,遗世独立,自成品质。只要这样,咱们才能够在日子的风雨中坚韧不平,一往无前。在那个年岁和遭受的时间,很难来幻想的心境让史铁生成为了史铁生,似乎冬日的温顺将草木生灵卷进突变的色彩中,我用心绪描绘这变幻的图景。从冬日的是非水墨,我浸染出恰似春朝的水彩绚烂。那池岸叶影、水中木棉的惊起涟漪,将我的心情面向高潮,开放出异样的风景。
梧桐树下的少年,掠过眼角的头发下,遮住的眼眸中带着一丝郁闷。轻轻抬起的嘴角,让我想起从前十七八岁、喜爱穿牛仔外套和格子衬衫的少年,他的思绪漫长,幻想持久,情感深邃。
说到树,我又想起白先勇的《树犹如此》,那棵意大利柏树从叶尖发黄到整棵干枯,预示着生命的陵夷。
不由记起中学时的一篇课文《项脊轩志》,归有光有一间宅院叫作南阁子,年幼时有祖母相伴,少年时有母亲在侧,成年后有妻子相陪,几年春秋过,只留下旧南阁子,和那棵亭亭如盖的枇杷树。《红楼梦》里的那株海棠花,已然枯死一年,三月的花在腊冬绽放,宝玉开门一观,眼前是现已走了的晴雯。以我观物,物皆着我之色彩,宝玉心中所念,眼中所见。
草木知运势,虽无情,却可寄情。在这样的时节里,我比落叶愈加落俗,渴望着全部人类所神往的心情。我流离在人群外,纵身一人在喧哗中徜徉,却一再停步往回望,好像那纷繁飘落的红叶,是否从前历过火热,才褪了色彩。所以,我捡起落叶,将心中千斤,随风而迎。